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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夜祭(半公开鞭刑湿身放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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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恩之人的女儿,和其他所有或是找过他麻烦或是袖手旁观的人,他要为这些人牺牲吗?

黎穆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殿下要我流血至死吗?”

“你罪不至死。”

“那么,他们也罪不至死。”

他说话时,柔软的唇轻轻碰触着她指尖,带着轻微的气流声。靖安心中微微一动,佯装无事的收回手指,忽然道:“这就是‘不以他过入罪’的意思?”

她思维跳跃的太快,黎穆勉强集中思绪跟上,迟疑着回答,“……是吧?”

她说的那句好像是某次他听闻“有钦差当街斩恶人,百姓拍手称快”后随手写下的文字,大意是说论罪应以律法实据,凭传闻定罪即便杀对了人实际上也违背法令云云。这篇文章没告诉过任何人,写完就夹在某本游记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靖安翻出来,并且还看过了。

黎穆不知道的是,后世有个词,叫做“程序正义”。后来有考古学家从一大堆史料里挑挑拣拣翻出这篇文章,认为这可能是“程序正义”的最早来源之一。当然他们也不会想到,关于这个重要观点的最初交流竟然发生在这样一个偏僻荒凉又不太正经的野外深夜。

莫名羞耻。但……罢了。黎穆努力保持镇定地回望,他看不透眼前女子幽深的眸色背后的情绪,也没力气去猜了,索性只说自己想说的:“若殿下是为那些文章生气,穆任由殿下发落,以后也再不敢了。不过,……”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道:“此事与其他人无关,殿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靖安叹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面对的恐怕还真是一位坦荡君子。“好吧,你说服我了。”

她抽出腰间的软鞭。

侍人安静抬进来一样样用具,黎穆双眼被黑布蒙住,眼前再无一丝光亮。

“张嘴。”靖安将软布塞进他口中,防止他唇上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黎穆微微一颤,靖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声音竟有一丝柔和,“忍一下。”

腕间的绳索再次收紧,直到整个人彻底离开地面。靖安吩咐身后的侍人,“动作麻利些。”

两个侍人正将三牲之血混合了朱砂一点点填抹进地上的图案沟壑里。靖安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去碰托盘里准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具或者说刑具,只是再次挥起了长鞭。

“啪”。只是一下,就让黎穆开始感激起靖安的先见之明以及之前的“心慈手软”了,如果上午时也是这样的力度,他怀疑自己恐怕撑不过三十。

被水浸透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仿佛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即将被带走,黎穆忍不住想要蜷缩起身体,但悬空的绳索限制了他的动作。只有模糊的呻吟声偶尔从唇畔溢出。

吊缚的姿势很适合长鞭发挥。一开始,靖安试图避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但是一来抽打胸前的部位更容易伤及脏器,二来前后一样伤重同样不利于养伤。

所以最后,长鞭向下,更多落在了臀腿之间,当然,已经受过一轮的背后也没能完全幸免。

她尽量放慢速度,每过十鞭,便是一次冷水,确保受刑的人不会中途昏迷。

这是一场公开处刑。

外间的喧哗和叫骂声都渐渐停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帐内发生的事情。

执鞭的人站在三步之外,每一次挥鞭的动作都被拉长,长长的鞭影落在人身上,像是背后伸出了翎羽。而当受刑的人因受不住鞭刑仰头呼痛时,恰似凤凰引颈。

帐外一圈篝火熊熊燃烧,整个营帐仿佛沐浴在火中。

这也是最古老而又神秘的祭典。

凤凰浴火只是传说,但如果真的有,眼前的一幕与之也当是同工异曲。邓人信奉丹鸟,信仰浴烈火而不灭、历千劫仍长存的精神。夜色中有人唱起了祷词:

“於皇我王,无竞维烈。

肇惠袤邓,克于远邦。

於铄王师,今有四方,来祭丹皇。”

古老的祭歌在夜色中传向远方,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地上丹皇图案已近绘成。靖安挥剑斩断了束缚的绳索,冰冷的剑尖划开黎穆手腕的皮肤。

黎穆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血液一点点滴落在丹鸟的纹路之中,浸染了一小片土地。

靖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祷词:

“於皇我王,无竞维烈。

肇惠袤邓,克于远邦。

於铄王师,今有四方,来祭丹皇。

献飨于彼,代衅其鼓,

穆穆丹皇,将见尔功。”

她转过身,似乎透过白色的营帐遥望邓国都城新平的方向,默默想道:父皇,我做到了,从此以后没有人还能说靖安只是一介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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