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车子已经偏离了大路,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板结的土地把以前的车辙也一并留存了下来。
摇摇晃晃的车身像一只笨重的鸟,费力地振翅也没能飞驰得快起来,更不必细说车子里坐着的人,颠簸中,车座都要跳起来。
他们在正午时分到达,走下车那刻,严熙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受难的臀部。
时间在偏远的地方总是过得很慢,物也是,人也是。
在长辈们黧黑的脸上,她并没看见什么变化,家里倒是新添了不少吵闹的声音,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小孩子,他们被大人拉到严熙身边,一个个的同她问好。
“呃......你应该叫她姑姑。对了!快叫姑姑,说姑姑好!姑姑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这是谁家的?”
诸如此番的对话,重复上演了好几轮。
某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婴儿也被抱到她面前,一旁的女人抱着小屁孩,叫他鹦鹉学舌,一遍遍在那边喊‘咕咕’,他故意和大人唱反调,喊‘嘛嘛’。
这个婴儿长得格外和她眼缘,小鼻子肉嘟嘟朝天翻,水灵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严熙把他抱过来仔细把玩,包好的红包直接塞到包裹他的衣服里,“真可爱。”
他咯咯笑起来,对面的女人说这也算是学会叫‘咕咕’了,满屋的大人都会心一笑,原来大家的眼睛都长在小婴儿的身上。
灶台边的人拿铁勺敲响锅沿,她高声喊着‘吃饭啦!’,屋外一片嬉闹顿时作鸟兽散去,砖石铺就的地面支起三张简易桌台,男男女女颇有默契的分台就坐。
有多动的小男孩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黄瓜,立刻被大人敲打了手指。
派出家族里最年老的长辈,颤颤巍巍地在堂中的观音佛像面前高举香条,拜了三拜,插入香台,摆了摆手,金年的故事才算开启新篇。
聚集的人一多,总是免不了闲言碎语,也就有了八卦滋生的土壤。
“你知道吗?大伯...年轻...”严熙的堂妹在饭桌上和邻近的人耳语,堂姐的表情有些落寞。
“小孩叫什么名字?”远方的亲戚多嘴问了一句。
另一边,大伯怀里正搂抱着小婴儿,他高兴地大笑,面色红润,显得年轻了不少。不多时,婴儿饿得哭闹起来,他向另一张桌子上的年轻女人高声呼喊,让她接走了婴儿躲到里屋去喂奶。
大红色毯子包裹的婴儿从严龙面前经过,他嫌厌地皱了眉,一瞬之后,面上又是不动声色的冷淡。
“严律明。我找了算命大师专门算过,最近刚起的名字。”他咂摸一口白酒,感叹一声,又道,“要说经过这算命一说,我才发现,这起名啊,里头的讲究还真是不少!”
毕竟是家族里的长辈,有眼力见的小辈不敢忤逆得罪,“他们这辈好像不是用‘律’字起名吧?”
大伯连连摆手,肥头大耳摇晃起来,脸上一滩皮肉好像要甩出去,“不是不是,现在谁还用这种方式起名,当年严将军给严律起名就是因为不跟着家里走,他现在才能混得这么好。”
严将手中的筷子一顿,低头应下。
“这名字啊,是我拿了严律的八字找先生算了,靠着他的名字起的。”
“只是个称呼。”严将低声回应。
“不不不,先生说你的八字好,命里多财多金,除了有一个大劫,只要越过去,也是长命百岁。”他拍着小辈的肩膀说道,眼眸透出精光。
“怪不得,严律上学工作一路顺风顺水,都没让家里操过心。”有宾客连连称赞道。
“所以我紧跟着严律的名字,在后面加上一个字,‘明’,让他也沾沾严律的好运气。”
严将感觉后背爬过一阵寒意,他不自在地回头,背后空无一物。
“这么说,严将你要尽快把名字该回去。”有人好意规劝道。
“不用,我妈喜欢这个称呼。”
过去的名字被提及,一段往事如潮浪翻涌,胃里也不怎么舒服,他草草吃了两口饭压下,谎称烟瘾犯了,躲着饮酒的众人到门外去透气。
转过土墙,房檐屋角下,狗啃齐刘海的严龙在抽烟,腾出一只手放在手机上,和别人在发语音聊天。
“你特妈的瘾比我还大,一会你们先去,帮我开一台,我下午晚点到。”
严将回忆起大伯说过的话,严龙不愿意上高中,也不同意读中专,他过完年就要去南方的工厂打工。这些天大伯用皮带抽他已经累得抬不动手,可他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还有多的没?”他点了点严龙的胳膊,“借个?”
他已经很久没抽,自从上次被严熙骂过,总感觉自己真的臭到骨头里,随时低头都闻见自己一身恶臭挥散不去。因此扔掉了所有的囤货,打火机也送了同事。
骗出来严龙的烟盒和打火机,他抬手便将打火机砸碎,香烟泡进水缸。
“我操你妈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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