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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湿润的,朦胧的古城,木质的建筑之间夹着一条石板路,阴郁的天空灰白相间,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人的头脸上,把人的心情也砸碎落满一地。
陆以川独自一人走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找人,有一个人把他弄丢了,而且迟迟不来找他,他坐在台阶上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从深秋等到初春,从一个小孩变成大人,那个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陆以川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他决定自己去找他,可是,他记不起自己要找的究竟是谁了,他被抛弃太久,记忆早已模糊。
他循着本能往前一直走,在细雨中穿行,又进入迷雾中,茫茫然看不见前路,终于穿出迷雾后眼前是一栋和古城格格不入的房子。陆以川推门而入,看到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布置,他走上楼梯,来到熟悉的房门前——
三月,南方白日的天气已经微暖,只是早晚依然凉意深深,不得不穿得厚实些。陆以川不喜欢开空调,他穿着一点也不酷的蓝色毛绒家居服,把卧室的窗子拉开,大敞着的窗口处涌入阵阵的清爽夜风,将两周没有住人的房间内积闷的尘埃味吹散。
陆以川吹着风坐在窗台上,拍打掉衣服上的细密水珠,他记起来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家,所以屋内才会有沉重的灰尘味道。他走失了如此之久,这间屋子或许在那期间都从未进来过人,他不过是这个家中可有可无的隐形人而已。但现在他自己走了回来,如同飘絮落地归于尘土。
那个抛弃他的人也要来了,陆以川坐直了身体,静静等待着他。记忆一点点揉碎了撒在陆以川的心头每一个角落,扎根,发芽,现在即将长成,他想起了那一路上被遗忘的许多事,然后“咚咚”的敲门声,他终于想起最关键的事,他要找的是谁——
“妈妈。”
——
“川川!”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以川艰难睁开疲惫的眼睛,斜看向声音的方向,李三援沾着泪水的脸出现在视野中,他的眼眶红肿,嘴唇也干裂惨白,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脆弱不堪。
陆以川不想再看,于是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一双温热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小心翼翼抚摸他。
“还想继续睡吗?”
陆以川没有回答,他的力气已经被疼痛掏空了。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下山的道路就那么简单,悬崖和树林,陆黔安选择向左,他选择向右。他精准计算着自己撞击的方向、力度、速度,然后带着一种报复般痛快的畅意撞向树林,他知道妈妈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才得知了真相,伤心难过无依无靠,他再也抓不住陆黔安,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住自己。可是陆以川已经受够这种退而求其次了,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正视,要李三援好好看清楚“陆以川的重要性”,或许只有当他真的意识到要失去眼前之人时,他的眼中才会出现自己。
可是怎么办呢?陆以川躺在床上想着,只是一场车祸还远远不够,对李三援心软只能让自己再次立于危墙。
于是当陆以川再次清醒时,李三援发现他再不是陆以川的妈妈了,陆以川面容冷淡而疏离地对他说:“您好,请问您是护工吗?”
这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降在李三援头顶,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边,张口想解释“我是你妈妈”,可是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男装,这个解释怎么也说不出口。等到医生又来轮番做完检查后,他也只是得到一个慢慢恢复的结论,谁也说不清为什么陆以川会忘记他是谁,直到陆屿到来,陆以川同样也没认出他时,李三援心里才算稍微好受一些。
陆屿带着一堆文件和陆以川在病房中交谈许久,李三援被要求回避,便坐在门外走廊等候。他知道陆黔安死亡的真相后真的心痛到连活着也成为煎熬,那种折磨让他越发想念陆以川,他想靠在儿子身上好好哭一哭,想摸摸他的脸,想跟他倾诉自己心里的后悔,结果他只等到了陆以川车祸的消息,而且还是在陆黔安出事的同一个地点。一种叫天意或者说命运的东西盘旋在李三援头顶,他差点没力气站起来,满脑子都是“陆以川也要永远离开了吗”这个疑问。
在陆以川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时,李三援第一次如此确信自己再也离不开儿子,他不能容忍失去陆黔安后再失去陆以川,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他一定会立刻跟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李三援其实远没有自己认为的坚强和洒脱,他不过是幸运而已,奶奶死后他有陆黔安,陆黔安离开了他有陆以川,有人做他的后盾,所以他有恃无恐,当真的背靠悬崖,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凝望深渊。
胡思乱想一通后,陆屿走出病房,告诉李三援已经把情况都和陆以川说明完毕,目前陆以川接受良好,唯独一点,他不愿承认。
“还有什么问题?”
“二婶……他觉得,你不是他母亲。以川看了户口簿,他只认你是他的小叔。”
“小,叔?”
李三援愣住了,他觉得有点讽刺,他以前对陆以川严防死守,只允许他在家外面叫自己小叔,可现在他恨不得冲到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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